唐·魏征/虞世南/褚遂良·群书治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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政有三品:王者之政化之,霸者之政威之,强国之政胁之。夫此三者,各有所施,而化之为贵矣。夫化之不变而后威之,威之不变而后胁之,胁之不变而后刑之。夫至于刑者,则非王者之所贵也。是以圣王先德教而后刑罚,立荣耻而明防禁;崇礼义之节以示之,贱货利之弊以变之,则下莫不慕义节之荣,而恶贪乱之耻。其所由致之者,化使然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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治国有二机,刑、德是也。王者尚其德而稀其刑,霸者刑德并凑,强国先其刑而后其德。夫刑德者,化之所由兴也。德者,养善而进之者也;刑者,惩恶而禁后者也。故德化之崇者至于赏,刑罚之甚者至于诛。夫诛赏者,所以别贤不肖,而列有功与无功也。诛赏缪,则善恶乱矣。夫有功而不赏,则善不劝矣;有过而不诛,则恶不惧矣。善不劝而能以行化乎天下者,未尝闻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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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桓公逐鹿而远入山谷之中,见一老公,问之曰:“是为何谷?”对曰:“为愚公之谷也。”公曰:“何故?”对曰:“以臣名之。”公曰:“何为以公名之?”对曰:“臣故畜㹀牛,子大,卖之而买驹。少年曰:‘牛不能生马。’遂持驹去。傍邻闻之,以臣为愚,故名此谷为愚公之谷。”桓公曰:“诚愚矣,夫何为而与之?”桓公遂归,以告管仲。管仲曰:“此夷吾之过也。使尧在上,咎繇为理,安有取人之驹,见暴如此叟者也?是公知狱讼不正,故与之耳。请退而修政。”孔子曰:“弟子记之,桓公,霸君也;管仲,贤佐也。犹有以智为愚者,况不及桓公、管仲者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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宓子贱治单父,弹鸣琴,身不下堂,而单父治。巫马期亦治单父,以星出,以星入,日夜不处,以身亲之,而单父亦治。巫马期问其故于子贱,子贱曰:“我之谓任人,子之谓任力。任力者固劳,任人者固逸也。”人曰:“宓子贱则君子矣,逸四支,全耳目,平心气,而百官治。巫马期则不然,弊性事情,劳烦教诏,虽治犹未至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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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子谓宓子贱曰:“子治单父而众悦,语丘所以为之者。”曰:“不齐父其父,子其子,恤诸孤而哀丧纪。”孔子曰:“善。小节也,小人附矣,犹未足也。”曰:“不齐所父事者三人,所兄事者五人,所友者十一人。”孔子曰:“父事三人,可以教孝矣;兄事五人,可以教悌矣;友十一人,可以教学矣。中节也,中民附矣,犹未足也。”曰:“民有贤于不齐者五人,不齐事之,皆教不齐所以治之术。”孔子曰:“欲其大者,乃于此在矣。昔者尧、舜清微其身,务来贤人。夫舁贤者,百福之宗也,而神明之主也。惜也不齐之所治者小,所治者大,其与尧、舜继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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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桓公问于管仲曰:“国何患?”对曰:“患夫社鼠。”桓公曰:“何谓也?”对曰:“夫社,束木而涂之,鼠因往托焉。熏之则恐烧其木,灌之则恐坏其涂。此鼠所以不可得杀者,以社故也。夫国亦有社鼠,人主左右是也。内则蔽善恶于君上,外则卖权重于百姓。不诛之则为乱,诛之则为人主所案据,腹有之,此亦国之社鼠也。人有酤酒者,为器甚洁清,置表甚长,而酒酸不售。问之里人其故,里人曰:“公之狗猛,人挈器而入,且酤公酒,狗迎而噬之,此酒所以酸不售之故也。”夫国亦有猛狗,用事者也。有道术之士,欲明万乘之主,而用事者迎而龁之,此亦国之猛狗也。左右为社鼠,用事者为猛狗,则道术之士不得用矣,此治国之所患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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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侯问于晏子曰:“为政何患?”对曰:“患善恶之不分。”公曰:“何以察之?”对曰:“审择左右,左右善,则百僚各获其所宜,而善恶分矣。”孔子闻之,曰:“此言信矣。善进,则不善无由入矣;不善进,则善亦无由入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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